潇二

饭要一口一口吃，坑要一个一个填。

快完结了，都拐跑了，还不要完结吗？

爆字数预警，毫无逻辑预警，乐橙糖。

这时身后却传来了男人的咳嗽声，苏沐橙心中微微一暖，心下也知道是谁，便也不回头，只是很随意地招呼了一声：“好酒好菜不去，跑来这荒园子做什么？”

张佳乐也不回答，只是用清朗的声音念起来：“桂棹兮兰桨，击空明兮溯流光，渺渺兮予怀，望美人兮天一方……”说着他轻轻弯下身，捧起小溪里的水，又任凭溪水从指间滑过，“这偌大王家，只有这一处的水是干净的。”

苏沐橙也学他弯下腰，捧起一满把溪水：“世上的事情就像这流水，该流走的总是会流走的，”苏沐橙将手握成拳，溪水慢慢流出她的手掌，“你越是握得紧，就流失得越快。”

张佳乐转过头看着她，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，他的手是冰凉的，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温暖的：“有的时候，明明知道会流失，还是会忍不住握紧。”

苏沐橙想挣脱，却发现眼前这人的手掌这样有力，她的手被握着，根本挣脱不开：“你放手，你不要忘记这是什么地方！”

此时怜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蹲了下来，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：“手拉着手，手拉着手。”她拍着手掌，似乎很开心的样子。

苏沐橙面上一红，手上更是加大了力道，不曾想张佳乐一手便将她拉了起来，另一只手还抱起来怜怜：“怜怜刚刚说什么，再说一次好不好？”

怜怜却是转了转眼珠，两只小手捂住了脸，再不说话。

张佳乐笑着对苏沐橙说道：“我看怜怜机灵着呢，你只别让她拘着，便什么都好了。”

苏沐橙心中一动，想起怜怜方才转眼珠时的样子，猛然想起怜怜还未生病前那机灵可人的模样，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怜怜的头：“你说的是。”

“那你自己呢？”张佳乐将苏沐橙的手握起，将她拉到自己面前。

苏沐橙觉得距离一下太近，只想着怎么挣开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说，”张佳乐的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，“苏沐橙，你既知道这里不好，为什么要把自己拘在这里？”

苏沐橙脸色发白，如同迅速凋零的花，她低低道：“是啊，为什么呢，”说着她朝张佳乐笑了一下，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可能是因为它不想让我走。”苏沐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“我的心舍不得，我又有什么办法？”

张佳乐松开了她的手，满眼都是难过：“原来，你终究还是喜欢他。”

“是啊，”苏沐橙叹了口气，“我与世隔绝，身在这寂静无人之地，当一个不受关注的夫人，明明这么痛苦，却还是想在他身边。”

张佳乐身子晃了几下，眼中似乎也有泪光闪动，他将怜怜放下，不再说话，只是看着苏沐橙。

苏沐橙抱起了怜怜：“若是那时我遇见的是你，也许能和你说的那样去四季如春的地方骑马赏花，”她轻轻顿了顿，“恨不相逢未嫁时。”

张佳乐却是拦在了她面前，低下头，额头轻轻碰着她的额头，这样的距离让苏沐橙有些不安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却没有推开眼前这个人。张佳乐的声音轻柔：“没关系，我会等，若你有一天可以放下那个人，我会带你走出这个地方，去最美的地方骑马看花，我只要你的一句话。”苏沐橙忽然觉得掌心一凉，张佳乐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
苏沐橙有些惊愕地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少年，此时他们的姿势已经有些像要亲吻。

张佳乐向后退了几步：“这个扳指你收好，”他扬了扬眉毛，“只要你愿意，我就带你走，带上怜怜，你想去哪里，我就带你去哪里。”

苏沐橙摊开手掌，是一个白玉的扳指，她看了看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：“不会有那样一天的，这个扳指，我不能收。”

“我给人的东西，从不收回，你若是不惜，扔了便是，”张佳乐不以为意：“王杰希叫你什么？”

苏沐橙呆了一呆，对他忽然转换的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。

张佳乐却是自顾自说了起来：“以他的性子，定是叫你沐橙，”张佳乐伸手摸了摸苏沐橙的头发，“那我便叫你沐沐。”

苏沐橙愣住了，这样的称呼，却是苏沐秋叫的，苏沐秋死后，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。沐沐本是她的小名，每每苏沐秋喊起来，都是带着满满的宠溺与温柔，即使是在饿肚子的时候，苏沐橙一听到这声“沐沐”，也知道哥哥一定是带着好吃的回来了。

“你不说话，我就当你同意了，”张佳乐点了下苏沐橙的鼻尖，“沐沐啊，我心悦你。”说罢他便转身离去，背着身朝苏沐橙挥了挥手。

苏沐橙怔住了，这个少年的语气如此真诚，唤着她的名字缱绻依依，就像唱戏时候起承转合时刚刚起调时的音节，有些微微发抖，却是最温柔的

苏沐橙抱着怜怜，看着他的背影离去，才慢慢转身。她本想把扳指丢入水中，想了想，还是握紧，收了起来。

此时怜怜却是半睁着眼睛，看上去有些困：“娘亲。”

“怜怜乖，娘带你回去睡觉。”苏沐橙亲了亲怜怜的面颊。

“乐哥哥走啦？”怜怜靠在苏沐橙怀里。

“是啊，怜怜想见乐哥哥吗？”苏沐橙问道。

“怜怜喜欢乐哥哥，乐哥哥喜欢娘亲……”怜怜奶声奶气的声音让苏沐橙倒抽了一口冷气，她将食指放在怜怜唇上，“听娘的话，这种话以后再不许说。”

怜怜点了点头：“我只和娘亲说。”

苏沐橙心下松了口气，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 

那夜苏沐橙睡得并不好，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，梦里看见张佳乐悲伤的眼睛，转身过去看到的却是苏沐秋。一觉醒来，人已经是冷汗涔涔，心惊肉跳。醒来时天才蒙蒙亮，却已经有人在砰砰地敲着苏沐橙的门，苏沐橙起身披着衣服翻身坐起，开门却见一个极壮实的妇人带着几个丫头，那妇人看着苏沐橙，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气，嘴上的话也是硬邦邦的：“夫人，老太太让您带着大小姐立刻去懿德堂一趟，请夫人快些梳洗，与我们同去吧。”

苏沐橙心中一沉，口中却是柔柔的：“那我去叫怜怜起来，劳烦妈妈等一等。”

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压抑，怜怜似乎也能感觉到压力，不住的将头往苏沐橙怀里钻：“娘亲，我要回去睡觉。”

苏沐橙只得轻轻拍拍她：“是祖奶奶要见你，怜怜莫怕。”

到达懿德堂的时候，却见黑压压坐了一片的人，王老太君坐在正中央，拄着个龙头拐杖，不怒自威，而王家的媳妇丫头也是团团围着，看见苏沐橙进来，都带着讥笑的表情。苏沐橙抱着怜怜踏进来的时候，便朝着老太君行了个礼：“老太君。”

王老太君就这么看着她，也不叫她起来，苏沐橙只觉得心中的冷意慢慢蔓延上来，直直钻进膝盖。怜怜就跟着她跪着，满脸惊慌，小小的身子一直在抖。

这时那个带领苏沐橙前来的妇人径直走来，将一碗茶颇向了苏沐橙，在怜怜的惊叫声中，苏沐橙咬紧了牙关，茶叶黏在她的头发上，她的肩头也湿了一块，怜怜眼里带着泪，用手帮苏沐橙擦拭着。

苏沐橙垂下头，声音沉沉的：“不知道老太君找沐橙前来，有什么事？”

周围嬉笑与议论声慢慢终止，王家的大媳妇站了起来，声音带着压迫式的威严：“苏沐橙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？”

苏沐橙抬起头，紧紧盯着她，眼神中怒气迸发：“沐橙不知。”

似乎是被苏沐橙的眼神吓住了，大媳妇停了许久才说道：“你本以一介戏子身份嫁进来，一朝乌鸦变凤凰，本应该遵从妇德，为我们王家开枝散叶，相夫教子，可你进门多年，膝下冷落，专横善妒，待人桀骜，丝毫没有礼数可言……”她说到这里，却听见苏沐橙轻轻笑了一声。

苏沐橙带着好笑的神情望着她，却不说话。

大媳妇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，手掌握得死紧：“念你也算是家主夫人，老太君一直对你网开一面，没想到你却不守妇道，与人私通，夜半与男子私会，如此不知羞耻之事，你以为瞒得过一时便瞒得过一世吗？”

苏沐橙心中突突跳了起来，她刚想开口，张佳乐的脸忽然从她心中闪过，苏沐橙慢慢垂下头，忽然觉得很累，不想再辩驳。

见苏沐橙沉默不语，老太君这才开口：“苏沐橙，你还不承认？”

苏沐橙缓缓抬起头，看了看身边满面泪痕的怜怜，刚想开口，一个身影已经冲进来护在了苏沐橙面前：“我信她，沐橙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”

苏沐橙忍了许久的眼泪忽然崩塌，她沉默着，无声地流着泪，看着这个护在她面前的男人。

“老七，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，”老太君腾地站了起来，气的浑身乱战，“当初你说要娶她，我允了，这女人生来不祥，身份低微，我看你喜欢，也就作罢，多年来，苏沐橙膝下空虚你却不肯纳妾，不肯休妻，如今她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，你竟然还要护着她么？”

王杰希看了眼老太君：“沐橙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，”他看了苏沐橙一眼，“即使她恨我，恨我们王家，她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”

老太君将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敲：“你以为奶奶有那么多闲工夫为了赶这个女人出门故意诬陷她么？这么多年，我都没有赶她出门，好好养着我王家会少这一口饭？若不是她当真如此不知廉耻，我又怎会处置她。”

苏沐橙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，她一直想着老太君是恨极了她的，如今一见却似乎并非如此，苏沐橙心下想了想，嘴角也不禁泛出苦笑——自作孽，不可活。

王杰希却像没听见：“若是没有证据，我绝不会允许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妻子。”

苏沐橙咬了咬嘴唇，终于吐出三个字：“我没有。”

这时老四媳妇，一向最与苏沐橙不合的，忽然尖声笑了起来：“你没有，那你昨晚上和谁在那园子里头私会呢，是不是还想着要私奔，你只当自己做的隐蔽，却不曾想会被人看见么？”

苏沐橙轻轻拍去落在肩头的茶叶渣滓：“嫂嫂一向讨厌沐橙，恐怕此刻沐橙说了不是，嫂嫂也不会相信，那沐橙只好沉默不语。”

老四媳妇道：“若想人不知，除非己莫为。昨日我虽也没看真切，但是说了什么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，”她向老太君跪下，“昨日我分明听见苏沐橙在与男子私会，二人私相授受，那男子给了她一个扳指当做定情信物。”

苏沐橙猛地抬头，死死盯着她，一颗心直沉到底，让她无从反驳，她感激地看了王杰希一眼，轻轻笑了：“听得如此真切，沐橙倒也无话可说，”她取出一个扳指，“四嫂说的就是这个？”

众人看到苏沐橙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枚扳指，白玉打造，十分精致，断不应是苏沐橙该有的东西。老太君看了眼王杰希：“她自己都认了，你还要替她掩护？”

王杰希看了苏沐橙许久，轻轻唤了声：“沐橙……”

此时怜怜却忽然叫起来：“娘亲！”

苏沐橙抱了抱怜怜，直起了身子，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：“沐橙从未与人有过苟且之事，请老太君明察。”

“苏沐橙，你既承认与男子私会，又承认得了这个扳指，你还要狡辩？”大媳妇瞥了苏沐橙一眼，立刻转过眼去，好像看她一眼都嫌脏似的。

苏沐橙语气极为冷硬：“沐橙昨晚的确见了一个男子，不过并未有过伤风败俗之事，扳指一事，确实有之，沐橙承认；但私通苟且，沐橙未做，沐橙便不认。”

王杰希长袍一展，跪在了苏沐橙身边：“沐橙说她没有，那便是没有。”

“老七，你一向护着她，我未说什么，但是此次我王家再容不下这等不知廉耻的媳妇。”王老太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，“夜半三更与男子私会，如此败坏家风之事你能忍得，我也忍不得。”王老太君走到苏沐橙面前：“是谁？”

苏沐橙垂下头，死死咬住了嘴唇。

王杰希也磕了个头：“沐橙并未做过，您让她说什么？”身子虽是跪着的，语气却锋利如刀，他眼风扫过，竟是无人敢看他。

“苏沐橙，我再问你一次，你昨晚与谁私会，又是谁给你的这个扳指？”王老太君声音充满威严。

苏沐橙朝王杰希笑了笑：“谢谢你，相信我，”苏沐橙又磕了个头“老太君，我不能说。”

“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那个奸夫？”是老四媳妇尖锐的声音。

苏沐橙冷冷看了她一眼：“你嘴巴放干净一点。”

老四媳妇被她这么一看，竟然吓得闭了嘴。

王杰希心中抽痛了一下，他自然知道昨晚跟着苏沐橙离开的人是谁，他也相信苏沐橙不会真的与张佳乐做出什么，但是看到此刻苏沐橙却当众咬死不说出张佳乐，纵然理智上可以理解，心中却还是无法接受。

原来自己也不是个可以一直八风不动的人，牵扯到她的事，他永远都不可能冷静。

王杰希看着苏沐橙有些倔强的表情，想到张佳乐与她之间那难以言明的暗潮涌动，又想到昨晚张佳乐的确与苏沐橙待在一起，那种痛苦与愤怒就像一条鞭子，卷住了他的心。

老太君似乎被激怒了，抄起拐杖就向苏沐橙打来，王杰希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扑上去想护住苏沐橙，没成想苏沐橙却挡开了王杰希，准备生生受下。

此时一个人却是走了进来，长身玉立风度翩翩，他面如寒霜，拦在了苏沐橙面前：“是我。”

“你过来干什么？”苏沐橙看见张佳乐进来，心中大惊，脱口而出便是这句话。

王杰希看了苏沐橙的反应，心中更是痛苦。

“我不过来，难道看你冤死当场，被抓去浸猪笼么，”张佳乐居然还有心情说笑，“即使要浸猪笼，也应该是我，不应该是你啊。”

王老太君似乎也没想到张佳乐会在这个当口站出来主动承认，在原地怔了半晌，说起来张佳乐还是她家的人。张佳乐伸手将苏沐橙扶起来：“这事情本来就是我挑起来的，她原本也没想和我怎么着，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，纠缠不放罢了。”

王杰希也站了起来将苏沐橙往自己身后一拉：“张佳乐，苏沐橙是我的妻子，还是你的长辈。”

张佳乐毫无畏惧地看了眼王杰希：“你竟也会有这样的情绪吗？只是苏沐橙与你在一起，当真幸福么？那你昔日为何要让苏沐橙求我去救你女儿？”

王杰希的沉默下来，只是冷冷地盯着张佳乐：“你给沐橙那个扳指是想做什么？”

“你为何不问问她为何留着，”张佳乐看着苏沐橙，“沐沐，我本以为你会扔了它的。”

这话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已经是暧昧无比，苏沐橙心中明白张佳乐的心思，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时机拉苏沐橙离开这个地方，此刻他目光坚定直视着苏沐橙，目光中带着期待和审问。众人呆呆看着三人，似乎还没有明白这事态的发展。

王杰希看着苏沐橙手中那个扳指，他的目光冷如冰霜，他忽然松开了苏沐橙的手：“你们昨天，到底做了什么？

苏沐橙不可置信地看了王杰希一眼，她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收回去，忽然觉得很累很累。

她忽然看不清自己了。

若说她与张佳乐完全清白，她自己也不会相信，但是苏沐橙却可以说她与张佳乐决没有他们说的那样——她只是寂寞太久了，好像一只小鸟剪短了翅膀，困在深院里许久，忽然有一匹马就这样闯了进来，说可以带着这只断翅的小鸟看遍山河风光。她不愿离开，却也会在心里暗暗期盼，她的心属于那个人，只是偶尔的时候能幻想一下自己离开的样子，这点幻想或许会成为寂静余生的一点色彩，张佳乐就是那点幻想。

可是王杰希却不信她了。

他不是不信，或许只是忍受不了张佳乐在她心里的位置——即使是占了那么一点点，王杰希也不允许。

苏沐橙觉得嗓子干干的，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张佳乐却是很平静：“我想带她走，但是她不肯，沐橙婶婶如此三贞九烈，你们应该给她立牌坊，而不是在这里立家法。”

满座皆惊。

王老太君此刻才反应过来，她气的跌坐在椅子上，念了两声“冤孽”，这才开口：“苏沐橙，你身为家主夫人，不知自珍自爱，擅自勾引表亲，夜间私会，都是不争的事实……”

苏沐橙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，是了，她一直都是错的。这个家，从没有人会站在她那一边，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，根本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。她听不清后面在说些什么了，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，而此时，那个人却只是站在一旁，静静地望着她。

他为什么不信她呢？他为什么忽然就不信她了呢？

她明明是那么喜欢这个人的，为他甘愿折断了翅膀，关起了房门，寂静天地，她只愿意望着他一人。她与张佳乐之间，究竟是谁陷得更深，究竟谁更主动一些，苏沐橙不信王杰希看不出来。

只是苏沐橙忽略了一件事，即使是那样冷静周全的男人，也是会吃醋会嫉妒的。

另一只手此刻扶住了她，那个人的声音就像哥哥一样温柔，他的声音低低的，低的只有她听得见：“沐沐，我只要你一句话，”他的神情很是悲伤，“若是如此，你的心还是不愿意，那我便祝福你……百岁无忧。”

王杰希看着他们握着的手，脸上再没有了半分笑容。

苏沐橙知道，张佳乐是故意的。

原来在这个家里，真的没有人会站在她一边。

只有这个人了，只有眼前这个人了，他是另外一片天地，他的身上没有负担，他的眼睛就像一道光，他会带她骑马看花，他是骤然闯进她世界的不速之客，却带她打开了自己一直向往的世界。

苏沐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拉起了怜怜，轻轻说了句：“既然已经担了虚名，何不打正经主意。”

这本是一句戏文，说的是晴雯临死前觉得自己与宝玉并无苟且，却担了勾引的罪名，死前叹息早知如此不如当初真的做些什么，也省的带着这虚头污名去死。

张佳乐眼睛亮了起来，他环视了周围一眼：“既然所有人都认定苏沐橙与我有私情，这种事情传出去只怕会坏了家族名声，不如直接让我带她离开，成全了我们，又拔去了你们的眼中钉，不过是休书，或是对外宣称重病罢了。”

这话可谓是无耻至极，老四媳妇尖声叫了起来：“你们这对……呸，就应该被扔到后院的井里去，”说着她指尖指向了怜怜，“这个小丫头，看样子也很可疑，说不定就是……”她的话还没说完，王杰希就沉沉说了句“住口”。王杰希此刻神态自若，他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下，瞥了眼众人：“王家祖训，女子不守妇德者，投井。不过沐橙毕竟是我的妻子，一日夫妻百日恩，”他神色冰冷，“把她带回去，没有允许不得踏出房间半步。”

“张佳乐，”王杰希的目光似笑非笑，“你想带走我的妻子，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。”

几个仆妇上来就要押走苏沐橙，张佳乐此刻却护在了苏沐橙面前，伸手就扭断了一个人的手腕：“我不喜欢打女人，但是动我的女人的女人，我也是不会客气的，”张佳乐看了看王杰希，“我知道你厉害，商场上没人是你的对手，但若论打架，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，你若是不想让自己手下损失惨重，还是考虑考虑我的建议。我张佳乐今日必带苏沐橙离开你们王家。”

苏沐橙心中一震，看着眼前这个男子，这个不顾一切只会护着她的男子，他眼里没有礼数，没有王法，没有纲常，只有她，看苏沐橙看着他，张佳乐还回头对她咧嘴笑了笑，只说了三个字“相信我”。

王老太君气的几乎站不住：“张佳乐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！”

张佳乐却是一把拉起苏沐橙的手，另一只手抱起了怜怜，他朝着王老太君笑了一笑：“我张佳乐的眼里，从来就只有一人而已，或许现在还加上这个小家伙。”

“张佳乐你可曾想过，和王家作对，是什么下场？”王杰希眼神晦暗不明，就像酝酿着风暴的大海，“我或许打不过你，但是我又有一百种法子叫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
“你放了我吧，”苏沐橙忽然开口了，她的目中含着泪，“我现在才知道，从一开始就是错的，即使是爱，也是错误的爱，我与你之间，差的太多，我知道你无法为了我舍弃一切，所以我便为你舍弃了一切，但是现在，王杰希，我真的累了。你放了我吧。”苏沐橙又说了一遍。

“我不放，”王杰希的声音也有些颤抖，他死死盯着苏沐橙，“你当真喜欢他？”

苏沐橙心中叹了一口气，她心中纠缠了半晌，她终于低低地吐出一个字：“是。”说完这个字后，她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，却又无比的难过。

王杰希闭上了眼睛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疲倦和虚弱，他挥了挥手，声音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：“滚。”

张佳乐也不回答，拉起苏沐橙的手就往外走。

苏沐橙回头看了一眼，觉得掌心冰冷。

一直趴在张佳乐肩头的怜怜却在此时放声大哭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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